我妈走了，别人都劝我上寻亲节目把她找回来，我却不愿意

llveu0

作者：苏苏苏陶陶
我从小就对别人说我没有妈，大部分人一听这话不会接着问，只会叹息地摸摸我的头，感慨一句“可怜的孩子”；小部分好事的人会追问一句“你妈呢”，而我总会扭过头回一句：“我妈跑了。”

其实我妈没跑，而我这话也只能骗骗学校里不认识我家的同学。

因为全村都知道我妈是个疯子，我是疯子生的小疯子。

我妈是个不知道家在哪里的疯子，当年游荡在村里，整天没个着落，是我奶看她可怜，才把她接我家来的，也是我爸看她可怜才娶了她，给了她一个家。

这话我奶从小说到大，我一直都是沉默地听着，并不回答，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。

没上学前，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，我爸一直在外面打工，我奶屋里屋外整天忙个不停，陪着我的只有我妈。

她总是不言语，陪着我玩泥巴、看蚂蚁、观察云的变化……

我们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，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温柔的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神，这样的眼神伴随了我的整个幼年时期。



可是自从我上了学后，同学们的指指点点和丝丝窃语，让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一样—我有一个不同于别人的疯子妈。

课间没有人跟我玩，就算偶尔有人跟我说话，也会马上被别人警告：“不要和他玩，他有个疯子妈，谁知道他脑子是不是好的，万一也是个疯子怎么办？”

所以即使我再说我妈跑了的话，也不会有人信了，还会加一条，果然疯子生的孩子天生就会说谎。

我回家哭过、闹过，除了换来我奶泄愤般骂几句，什么也不能改变。

我不知道能怎么办，只有拼了命的学习，次次都考一百分，拿奖状拿到手软，希望能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，可没有用，这一切都换不来一个小伙伴，我的童年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度过的。

有时候在学校受了委屈，我也会恨恨地想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，谁当我妈妈不是我自己选的，如果可以…
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不要你当我妈妈！”委屈多了，我终于对她说出了这句话。

我看着她充满星星点点的笑意的眼神一点点溃散，最后沉寂，只剩下空洞的黑色。

但我那时候不懂这意味着什么，只知道宣泄自己的委屈和不满。

再后来，我奶就把她关起来了。

我奶说，我是她的大孙子，委屈谁也不能委屈我。



多少次我隔着门板听到我奶一边舂谷一边对着她骂着我听不懂的话，“花这么多钱买了个花架子，啥活不会干，脑子也不清楚，要不是看你给我生了个大孙子，早把你赶出去喂狼了。”

多少次我偷了我奶的钥匙走到她门边，透过门缝看到蓬头垢面的她后，却又吓得落荒而逃。

我就像一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，不去想不去看也不再想管，就这样吧。

一次班会主题课，老师给我们分享了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同窗现在的生活，我什么都没听进去，只听进去了一句话，外面的城市很大，节奏很快，也足够包容，能容纳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人。

从此我更加拼命地读书，我想走出大山，带着我妈去城市，也许那里不会因为她是疯子就对我们指指点点。

只是还没等我读出个样子，我家就出了一件大事。



那天是个星期五，其他同学一下课就收拾好书包放学走了，只有我借口家里吵不能静心做作业，磨蹭着在学校不想回家。

一个本家的叔叔跑到教室里来找我，“唉哟，娃子哎，快跟叔回家，你要是回晚了，连你妈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。”

一瞬间我只觉得灵魂被谁重重地打了一拳，丢下书包就拼了命的往家跑。小时候的那些记忆就像电影片段一样不停地在我脑中闪现，鞋子跑掉了我也不敢回头去捡，生怕耽误了这几秒钟，我就见不到她了。

一路狂奔回去后才发现院子里都是人，最显眼的是几个穿制服的人和一对没见过面的老夫妻。

而我妈正站在老年夫妻中间，她的两只手被他们紧紧地攥着，三个人都是眼睛红肿，看起来像刚刚痛哭过。

我仔细地打量着她，不是我想的那样，顿时松了一口气，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，好在有个院子门可以让我靠一下。



见到我，我奶就像见到救星一般，过来拉着我到了他们三人面前。

“娃回来了，亲家母，快，这是云云的儿子，是你的亲外孙。”

听了这话那对夫妻却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，眼神复杂的嫌弃地把我推开了。

“这不是我们的亲外孙，这是你们犯罪的证据！”

我妈本来一直安静地待在那，只是我进来后，她的视线就一直跟随着我，听到那对老夫妻这话，她突然间愤怒起来，像小时候一样一把将我揽进怀里，试图捂住我的耳朵。

从小到大我在别人的白眼和冷言冷语中长大，除了一年级时哭过两次鼻子，后来再没有掉过一次泪。

但此刻我在这个阔别了很久很久的怀里，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，越流越凶，越哭越大声。

我妈手忙脚乱地给我抹泪，我奶哽咽着说着母子连心的话。

那对老夫妻却哭喊着说老天不开眼，他们前世做了什么孽。



哭完这一场，我也在我奶和那对夫妻的对话里，渐渐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那对老夫妻是我妈的亲生父母，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。

我妈当年是在去上大学的路上被人拐卖的，这些年外公外婆南上北下，一直没放弃找过我妈。这次之所以找过来是因为当年的人贩子已经落网了，交代了我妈的下落。

他们马上求助当地警方，已经侧面打听了好几天了，知道我奶对我妈一点也不好，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带走。

我奶试图用我来挽回，但是被外公外婆坚决的拒绝了，他们掰开了我妈牵着我的手，强硬的带着她走了。

我从小就骗人说我妈跑了，等到我妈真的跑了，我却才开始了解到她前半生的痛苦。

但一切都已经晚了，等我读完大学，有一档寻亲节目突然火了起来，有人开玩笑地跟我奶说可以上节目找我妈，我奶心动了，总是在我跟前念叨这事。

但我坚决的制止了，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找我妈，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她重新拉回这个家。我只是想确认她过得到底好不好，如果她过得好，往后余生，我绝不会再打扰她，任由岁月将这段过往和我一起埋葬在她的记忆深处。